075_逃婚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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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

  周二中午。

  程湛兮和郁清棠从学校回到名门公馆,在电梯口分开时,程湛兮提议说:“你把换下来的衣服也拿到我家来吧,待会就直接走了,省得还要回去换衣服。”

  郁清棠刚露出犹豫神色,程湛兮便祭出杀手锏,道:“这样可以多睡几分钟。”

  郁清棠目光微微一亮,显然被打动了。

  “好。”

  程湛兮笑起来:“那我去对面等你,门开着,早点过来。”

  郁清棠点头:“好。”

  程湛兮是唯一一个知道郁清棠喜欢赖床的人,冬天午休能窝在被子里不睡到最后一秒钟不睁开眼睛。但她不知道的是,这是郁清棠这两天才养成的习惯。人一旦遇到纵容,便什么样奇奇怪怪的小毛病都能惯出来。

  程湛兮疼爱她,纵容她,她感受得到,所以忍不住依赖她,释放出一点点不为人知压抑的天性。

  郁清棠刻意在2101磨蹭了几分钟才过来,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急切。

  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纯棉睡衣,手里抱着大衣和其他衣物,踏进了2102的大门。

  程湛兮还有件不知道的事,郁清棠在她家穿的睡衣和她平时穿的睡衣不一样,家里的是灰色,这件是特意为了蹭睡买的。

  她来得很快,程湛兮坐在客厅沙发里,捧着向天游送的情侣款黑色马克杯喝水,还是似抱怨似撒娇地说了句:“我等了好久,再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程湛兮的翘首以盼让郁清棠得到了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心脏涨涨的,柔情四溢。

  她抬指勾勾耳发,说:“有点事耽误了几分钟。”

  同时决定明天快点过来,不让程湛兮久等,也不让自己难熬。

  刚刚分开的那一会儿,她满心满脑都是程湛兮,迫不及待想见到她。

  程湛兮朝她张开手。

  郁清棠带上客厅大门,衣服放在沙发扶手,走过来。

  程湛兮坐着,明显是讨抱的姿势,郁清棠站在她面前,自上而下的视线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她的腿上。

  程湛兮手勾着她的臀,让她再往自己怀里靠了一点,紧紧贴住。

  郁清棠闻着她身上的香气,一只手撑在她背后的沙发靠背。

  程湛兮忽然抖了一下腿,连带着她身上的郁清棠坐立不稳,双手下意识圈住她的脖颈。

  程湛兮笑了声,把脸埋进她怀里,不动声色贪婪嗅闻女人的幽淡体香。

  就着这样的姿势抱了会儿,程湛兮站了起来,却没有把人放下,而是直接抱去了书房,轻轻放在了单人床上。

  她很喜欢抱郁清棠,无论是哪一种,各有各的亲密。如果不是目前条件不允许,她能亲亲抱抱一整天。

  “午安。”程湛兮替郁清棠掖好被角,温柔道。

  “午安。”

  程湛兮俯身在她额头轻吻了下,出去带上了房门。

  郁清棠听见外面的卧室房门关上的轻响,合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又睁开眼睛,抬手摸上自己的额头,眉头蹙了蹙,看向天花板的眼神陷入迷茫。

  热热的。

  那个地方。

  郁清棠的耳朵跟着有些烧,她拉高被子,蒙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再次闭上双眼入睡。

  这天午休,她做了个梦。

  郁清棠对梦境的记忆力很差,几乎是一醒来就会忘光。所以她只能根据醒来后的状态判断自己做的是噩梦还是美梦,睡下刚二十分钟,她便从梦里醒了一次,闭眼摸到自己弧度上扬的唇角。

  郁清棠翻了个身,嘴角上翘,继续陷进模糊不清的美梦。

  程湛兮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郁清棠睡在单人床上,整个人窝进被窝里,露出一双弯弯的笑眼,耳朵贴近她的嘴唇还能听到轻轻的笑音。

  做什么梦笑成这样?

  程湛兮被感染得也扬起唇角,手探入被子里,寻到她一只温暖的手牵住。

  出人意料的,郁清棠很快反握回来,呓语出声。

  程湛兮俯身去听。

  女人声音含笑:“程湛兮……”

  程湛兮坐直了,看着她沉浸在美梦里柔和的眉眼,指背轻柔触碰她的脸颊,心中情意翻腾不已。

  她一只手扣住床沿,指节收紧,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终于忍不住倾身下去,薄薄的唇覆上女人柔软的唇瓣。

  程湛兮长睫蝉翼般颤动,闭上了眼睛。

  ……

  程湛兮平复着激烈的心跳,扭头看向书房的墙壁,心口急剧起伏。

  郁清棠一只手被她牵着,唇瓣微张,下唇湿润,在昏暗的室内泛着晶莹的水光,分外诱人。

  程湛兮拇指在上面抚了抚,流连忘返,眸底情绪几番变换,轻轻擦去湿痕,抬腕看了眼手表。

  又过了几分钟,她叫醒了郁清棠。

  “怕吵醒你,我就没敲门。”她同时解释道。

  郁清棠睡得昏沉沉的,不介意地问:“几点了?”

  程湛兮知道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心软了软,无奈地说:“再不起要迟到了。”

  郁清棠嘴角往下撇。

  程湛兮揉了揉她的脑袋,哄小孩子的语气柔声道:“我们明天早点睡好不好?”

  郁清棠叹了口气:“我要换衣服了。”

  “我给你拿过来了。”程湛兮示意她看枕边。

  不仅拿过来了,而且叠得整整齐齐。

  “谢谢程老师。”

  “不客气。”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句对白一出来,郁清棠开始觉得别扭,怪生分的。

  程湛兮笑笑出去,带上了门。

  郁清棠看着房门,想去反锁一道,想想还是作罢。她拿过枕边的衣服,把最上面的大衣先放到一边,便瞧见藏在里面同样叠好了的……内衣。

  睡觉当然是不穿内衣的,所以郁清棠把它和外套长裤放在了一起,之前是随手叠的,现在的叠法明显不一样,说明中间经过程湛兮的手。

  郁清棠手捧着内衣,脸似火烧。

  程湛兮在客厅等,倒的一杯水喝完了,郁清棠还没出来。

  她过去敲了敲门。

  “郁老师,你又睡着了吗?”

  “没。”里面传来清冷简短的一声回答。

  “好的。”

  书房门外的脚步声远去,穿着整齐的郁清棠用冰凉的手背给自己的脸降了降温,回头把单人床的被子叠好,深吸口气,拉开了房门。

  “走吧。”

  “好。”

  电梯下行,里面的气氛格外安静。

  郁清棠在努力把内衣的事忘掉,程湛兮则在控制自己不要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去回味,免得做出情不自禁的事情。

  那个吻并不算出格,她没有碰到郁清棠的舌头,只是轻轻贴着,濡湿了对方的唇瓣。于她来说,滋味已足够**。

  一个浅吻而已,引得她骨血里的悸动沸腾,血液滚烫。程湛兮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感受,更加深了她想要拥有郁清棠的决心。

  一楼前台小姐姐:“两位下午好。”

  两位都心不在焉,一先一后地向她点点头。

  前台小姐姐:“???”

  走到一半两人才记起来牵手,郁清棠自我催眠的效果更好,主动勾住了她的手。

  程湛兮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一会儿看对面的建筑,一会儿目不斜视。

  她步子大,走得快,平时迁就郁清棠和她保持一样的速度,这会儿魂不守舍也没注意这事,带着郁清棠步子快得飞起。

  郁清棠吃不消,拽了拽她的手。

  程湛兮停下,问:“怎么了?”

  郁清棠轻轻喘着气,脸颊泛红,说:“太快了。”

  程湛兮沉默下来。

  郁清棠:“?”

  程湛兮眸色深暗,看了她一眼,郁清棠脑海里一辆玛莎拉蒂呼啸驶过。

  她张了张嘴,将脸扭向一旁。

  程湛兮闭了闭眼,在心里悔过。

  悔着悔着,她忽然想:为什么郁清棠总是和她对上这种脑回路,她要是脑子里没有想法,能秒懂自己的意思吗?毕竟自己一句话都没说。啧。

  程湛兮偏头看着栏杆外的人工湖,勾了勾唇角。

  两人默契地不再提这段插曲,一块去学校。

  周四,七班体育课。

  程湛兮带着大家热了热身,找了个有太阳的地方,坐在垫子上晒太阳,懒洋洋地眯着眼。

  不远处的男生们在打篮球,和别的班搞了个临时的比赛,球场上挥汗如雨,呐喊声阵阵。

  向天游穿了身黑金搭配的运动服,背后印着24号,躯干修长轻盈,跟腱矫健有力,额前绑了条黑色发带,衬得皮肤越发白净,帅得一塌糊涂。他每次运球投篮,都能引得场上女生阵阵尖叫。

  篮球场上其他男生恨得牙痒痒。

  又听到一阵高亢的尖叫,程湛兮看向面前围着的一群女生,问道:“你们不去看球吗?”

  一众女生摇头,邢白露道:“男生一身汗,离得近点都能闻到臭味,有什么意思?”说这话时她还勾着何霜降的手。

  程湛兮挑挑眉,心说你表现得太明显了小朋友。

  其他人有的表示赞同,有的是觉得太挤了所以不想去凑热闹,童菲菲则道:“程老师在这里,我们哪里舍得去别的地方?”

  所有人:“对对对。”

  程湛兮把自己的哨子从领口拽出来,在大家面前又亮了一遍。

  反正同学们都知道她喜欢郁清棠,她干脆不遮遮掩掩了。

  童菲菲:“我们对您是单纯的崇拜和喜爱之情。”

  程湛兮懒声答了句,把哨子塞了回去。

  一帮女生叽叽喳喳了几句,童菲菲受连雅冰之托,问程湛兮:“程老师,明天我们班班会课有辩论赛,你要来看吗?”

  程湛兮知道这事,笑说:“你们郁老师没邀请我啊。”

  童菲菲道:“你问问她嘛,万一可以旁观呢,大家都很想你来看的。”

  程湛兮想了想,说:“好吧,我回头问问她。”

  于是回到办公室,她真的问了。

  郁清棠似乎也刚意识到旁观的事,她没经过多少犹豫,说:“应该可以。”

  周五下午第三节班会。

  七班同学把桌子板凳都挪好,以讲台为中心,泾渭分明地分成两边,每边第一排有四张桌椅,分别是正式下场的四位辩论队员,后方为他们各自立场的观众。

  他们从课间开始搬桌椅,桌角和凳脚在地面上摩擦出声响,吱吱嘎嘎,呼哩哗啦,弄得热火朝天,走廊路过的隔壁班学生纷纷侧目。

  正式上课。

  郁清棠带着最强观众程湛兮来了。

  全体同学沸腾,报以最热烈的掌声,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程湛兮在讲台上提起大衣衣摆,优雅从容地行了个公主礼。

  七班同学疯了,疯狂尖叫为程老师打call。

  郁清棠:“……”

  知道程湛兮受欢迎,没想到她这么受欢迎。她一时心里有些发酸,不知道是在吃醋这么多人喜欢程湛兮,还是吃醋同学们比起自己更喜欢她。

  花了好几分钟才恢复秩序。

  郁清棠在黑板上写下今天的辩论题目,和程湛兮并肩坐在讲台。

  李岚最终还是没有下场,因为人数够多了,她充当主持人:“辩论赛正式开始。”

  她看着上方的两位老师,感觉自己像个证婚人。

  因为不是正规大赛,辩论流程进行了简化处理,双方先简单陈述自己的立论,再开始辩论。

  何霜降一辩,表现得非常有攻击性。

  “早恋是最纯洁的爱恋之一,是发自内心、源于两个人灵魂的互相吸引,相互爱慕是最美好的感情,不像成年人充满了物质和衡量……”

  何霜降又说了提高社交能力,以及预先反驳早恋影响学习成绩的观点。她和邢白露平时不低调,班上除了个别人,都知道她们俩在谈恋爱,何霜降班级前五,邢白露在她的影响下成绩从中下到了中上,现身说法十分具有说服力。

  她身后的同学们不住点头。

  反方一辩起立,先驳斥了她以个例带全面的论据,根据成千上万的实例,耽于早恋的同学们“感情直线上升,成绩直线下降”才是普遍现象。接着陈述观点:中学生涉世未深、意志薄弱、情感易于冲动……过度痴迷早恋影响学业,遇到波折时更容易产生偏激行为,如报复、抑郁、离家出走、殉情等等,举例说明泗城x县中学女生失恋卧轨自杀事件。条理清晰,滔滔不绝,在有限的时间里密集输出,不时佐以耸人听闻的真实案件。

  别说反方了,正方观众不少人都心有戚戚。

  何霜降霍然站了起来。

  李岚赶在她张口前,让她坐下了。

  郁清棠端坐在讲台,神情冷峻,宛如一座雕像。程湛兮一只手托着下巴,扬唇浅笑,听得津津有味。

  底下有的学生不自觉地看她,连辩论都没有心思听。

  程湛兮的腰忽然被郁清棠用食指戳了戳,她身子一软差点往郁清棠怀里倒,手在讲台边缘扶了一下,勉强稳住身形,口型问道:怎么了?

  郁清棠面无表情:“正经一些。”

  程湛兮满头雾水,心说我怎么不正经了?

  郁清棠把她的手牵在讲台后面,不让她再拿上去。程湛兮琢磨了会儿回过味来,把她的手放到自己腿上,再不苟言笑地目视前方辩论现场。

  反方一辩坐下后,半数以上的人在鼓掌。

  正方二辩是个段子手,语言风趣幽默,可能是综艺看多了。

  “别看我们现在认真学习,语数外政史地理化生科科全才,上下五千年博古通今,但是在高考以后,我们的大脑会自动进行格式化处理。但是谈恋爱就不一样了,你会忘记百分之九十的知识,但你绝不会忘记跟谁谈了恋爱!”

  全班同学包括讲台的程湛兮:“哈哈哈哈哈。”

  有人还在下面起哄:“好!”

  “我们有时候会听到大人说,‘我想早恋,但是晚了’,时光难再回头。但是我们不晚啊,同学们!不要让人生留下无法弥补的遗憾,一起来早恋吧!哪怕今天在一起明天就分手,我们起码早!恋!过!”

  同学们笑得集体拍桌。

  讲完段子,她开始煽情:“我们都还天真,天真地相信这个世界是彩色的,在发现这个世界还有黑色之前,让我们认真地谈一场恋爱吧。谢谢大家。”

  反方二辩和段子手完全相反,是个戴眼镜的男生,也是班里成绩很好的一位,逻辑清晰,兼富感性和理性。他上场先静了一会儿,让高涨的氛围冷却下去,才用一把沉静的嗓音开口:“同学们,我们来学校的目的是什么?我们辛辛苦苦考上一中又是为了什么?”

  “只有早恋的青春才是青春,难道为梦想拼搏的青春不是青春?草率对待感情的人,大概率也会草率对待人生的每一个重要选择。”男生道,“我其实不反对早恋,我反对的是以儿戏的态度对待早恋,我们这样的年纪,绝大多数人都是在儿戏。”

  “我们现在的艰辛付出能够收获什么?一份好成绩,一个好大学,未来的好前程。早恋呢?你记得和谁谈了恋爱又有什么用?我们常常说自己长大了,以大人来标榜自己,讨厌别人当我们是小孩子,真正的成长不是年龄,而是我们的心。”他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我们不成熟,目前真的不成熟,想想你家里的电脑游戏,想想电视上更新的综艺,想想那些小说电视剧,我们有多大的毅力去拒绝种种诱惑,连这些都拒绝不了,怎么去拒绝早恋带来的沉迷?它就像罂粟,会一步一步地引诱你,让人没办法控制自己。对方辩友说的对,时光确实难再回头,青春只有一次,但什么是值得,什么是冲动,希望大家可以认真想想。”

  ……

  三辩结束,双方进入自由辩论环节。

  反方说中学生没有经济独立,花父母的钱谈恋爱,要等自己赚钱了再说。正方说早恋的成本低,逛逛街看看电影,就算不和男女朋友去也会和普通朋友去,再说了两个人要是感情好,吃同一个苹果喝同一杯奶茶都能甜甜蜜蜜。

  正方发言的是何霜降,不用说,又是现身说法。

  而讲台上的两位老师忽然默契对视了一眼,程湛兮眼神含笑,郁清棠则有些愣神。

  怎么……何霜降和邢白露那对,与自己和程湛兮那么像。

  反方说早恋往往不够成熟,难以长久,大多数都无疾而终。正方说难道不是所有的恋爱都失败的多,成功的少,一棒子打死早恋干吗?成年人的世界更复杂,恋爱往往伴随经济纠纷,所以我们更要早恋,反正我们都没有钱。

  反方说早恋处于青春期性躁动期,自我约束力较弱,容易引发怀孕、堕胎等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正方说那你们赞成同性恋早恋了?这个辩题你们输了。反方说不管同性异性都有性.冲动,并没有将同性恋排除出去,这样的行为在他们的年纪是不可以的。正方说那你们还是赞成早恋,但不赞成提早发生关系。反方反驳这两者是一体的,都是早恋可能带来的后果……

  除了辩手,后排群众也在举手发言,讨论氛围十分自由热烈。

  这些同学平时都坐在课桌千篇一律地听课,到了辩论场上便能看出个性各有不同。有的激进,咄咄逼人;有的温和,润物无声;有的浑身是戏,站在哪里哪里就是舞台;有的一本正经,仿佛天生的演讲家……

  郁清棠脑海里那些对不上名字的脸,在程湛兮的场外援助下,逐渐归到了正确的位置。

  他们各个不同,在青春里闪耀光彩。

  激烈的自由辩论结束,双方分别结辨。

  反方后发先结:“……花开得太早是个美丽的错。对于中学生来说,爱情的土壤还没有准备完全,我们要做的是努力学习,丰富自身,让这块土壤长得又肥又好,再期待爱情的到来。同学们,且看明天,更好的爱情在等着我们!”

  正方何霜降紧接着起立结辨:“花开得再早它也是开了,你不能把这朵花简单粗暴地从花园里除去,而是要掌握正确的方法,精心呵护它。恋爱也是一种成长,它和学习不是孤立甚至对立的,拥有一份健康的爱情,可以让两个人变得更好。就算它无疾而终又怎么样?花店不开了,花继续开,我在最美的青春里爱过一个最好的人,我不后悔!”

  教室里掌声雷动,为双方辩手喝彩。

  郁清棠也鼓了几下掌,辨得比她想象中要精彩。

  郁清棠补充了两点,没针对辩题本身发表意见,让学生自己体会比她耳提面命地灌输要好很多。一中是泗城最好的重点中学,会谈恋爱的只是很少数,班会起到的作用就是未雨绸缪,以及提醒那些在谈的和蠢蠢欲动的,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班会课结束,两人回办公室,郁清棠问身边的程湛兮:“程老师怎么看待早恋?”

  程湛兮说:“支持,但我不会早恋。”

  郁清棠按照程式逻辑推论,浅笑道:“因为你已经过了早恋的年纪?”

  程湛兮说:“不是。”

  郁清棠问:“那是因为什么?”

  程湛兮脚步微顿,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因为……”

  那个时候没有遇见你。

  她眼眸一敛,含笑带过:“因为……忙着画画,申学校,学法语,没有时间。郁老师呢?”

  郁清棠没注意她的眼神,随意说:“我也是,忙着学习。”

  “郁老师学生时代除了学习没有别的爱好吗?”

  “没有。”

  “朋友呢?”

  “也没有。”

  “那我何德何能入了郁老师的慧眼,竟然成了你的好朋友?”程湛兮眨了眨眼,笑道。

  郁清棠停下来,目光一寸寸平静却仔细地扫过程湛兮的脸,有些缥缈,好像在看她,又好像在透过她看着遥远的另一个人,夹杂着叹息,嗓音略显飘忽地说了一句引起程湛兮深思的话。

  “大概是缘分。”

  程湛兮表情短暂地凝固了一瞬。

  如果不是她确定郁清棠没有谈过恋爱,她都要以为自己是某个人的替身。

  郁清棠收回视线,神色如常地往前走。

  程湛兮追了上去。

  周五郁清棠没有回老城区,之前答应程湛兮要陪她去郊区的小村子里写生。本来上周就要安排,临时被向天游的欢乐谷截了胡,只好顺延到这周。

  放学后她们俩一块去超市买菜,回家做饭。

  程湛兮负责下厨,郁清棠给她打下手。

  食材处理完以后,郁清棠就没什么事了,程湛兮让她去客厅玩吊椅,郁清棠最近喜欢那个吊椅。她真的就像个小孩子,程湛兮愿意把她当小孩子宠着,感觉当然是既开心,又复杂。

  喻见星给她发消息:【姐妹,在干吗呢?】

  程湛兮一只手握着锅铲,单手打字回:【给老婆做.爱心晚餐】

  喻见星:【别看有的人表面叫着老婆,实际上连嘴都没亲到】

  程湛兮:【谁说的,亲到了】

  喻见星:【嚯】

  程湛兮:【趁她睡着偷亲的】

  喻见星:【哈哈哈哈哈哈】

  喻见星:【向来只有别人偷亲你的份,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这叫一报还一报吗?】

  程湛兮把火调小,出锅了一个菜,才低头看手机,啧了一声。

  [程湛兮]:少败坏我名声,我什么时候给人偷亲的机会了?

  [喻见星]:你现在光明正大让人家亲,你看你老婆亲你吗?

  [程湛兮]:你都说是我老婆了,迟早会亲的

  [喻见星]:我欣赏你的自信。我今天给女朋友玩了小雪人,羡慕吗?

  [程湛兮]:我还是个宝宝哇[惊恐][拜拜]

  喻见星秀完一波就走,报复她上次在郁清棠面前拉踩她之“仇”,弄得程湛兮当夜很是躁动,自己弄了一次后睡着又做了个无比绮丽的梦。

  梦里郁清棠主动这样那样,百般施为,又扶着她的肩膀坐下,仰起白皙修长的颈项,她的魂都要被郁清棠勾走了。

  早上程湛兮进浴室又待了一段时间才出来。

  电梯口,程湛兮穿着白色短款羽绒服,背上背着画架,手里提着画箱,整个人无精打采的样子。

  郁清棠从2101出来,长款及膝黑色羽绒服,戴着竹青色围巾和灰色手套,看起来就很暖和——程湛兮说山里冷,让她多穿点衣服。

  “程湛兮。”郁清棠喊电梯前低着头的女人。

  程湛兮抬起脸,朝她的方向看过来,露出一个笑容。

  郁清棠见她脸色不好,问道:“你不舒服吗?”

  程湛兮摇头,温柔道:“没有,晚上做了个梦,印象太深刻,现在还没缓过来。”

  郁清棠以为她做了噩梦,安慰道:“梦都是反的。”

  程湛兮笑笑,不置可否。

  天寒地冻,程湛兮不再骑机车,而是决定开车去。

  上次写生认识的春天幼儿园小(1)班,三岁的林溪小朋友还给她打过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去,程湛兮上周临时改变计划,十分内疚,本来想着要好好哄哄她,结果林溪一句话也没有抱怨,还奶声奶气地和她说姐姐下次见。

  留守儿童在别的小孩享受父母亲人的疼爱的时候,早早就学会了接受离别和失约,在一次又一次失望里习惯着长大。

  所以程湛兮这次无论如何也会去,她还给小朋友买了一套画笔和新的绘画本,放在车后座。

  郁清棠坐在副驾驶,听她笑着说上次写生在村子里的见闻,主要是在说林溪。小朋友很可爱,喜欢画画,你见到肯定也会喜欢她云云。

  郁清棠转头看窗外,嘴角一点一点地往下撇。

  别的小朋友很可爱,自己就不可爱了吗?

  红灯。

  程湛兮在斑马线前停下,忽然想起什么,忍俊不禁道:“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她很像你?反应慢吞吞的,她奶奶……”

  郁清棠语气生硬地打断她:“不记得。”

  程湛兮一愣。

  车厢里分外安静。

  程湛兮看向副驾驶的车玻璃映出来的,郁清棠的脸。

  她哑然失笑。

  程湛兮伸手过去,覆在她的手背上,揉了揉,柔声说:“我是因为她像你才觉得她可爱,你是最可爱的,独一无二的可爱。”

  郁清棠一边心想我一个成年人为什么要用这种形容词,一边控制不住地柔和唇角,她努力板起脸,看了眼前面的十字路口:“绿灯了。”

  程湛兮再次抚了抚她的手背,右手收回到方向盘上。

  既然郁清棠不喜欢听,那她就不说。

  车载音乐里放着小众的民谣,郁清棠盯着小屏幕看歌词,自得其乐。

  白色的奥迪a4停在村口,程湛兮背着画架,提着画箱,郁清棠手里拿着送给林溪小朋友的礼物。她在来的一路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么无理取闹,竟然和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分高低。幸好程湛兮没有执着这个话题,否则她非得面红耳赤,钻到地缝里去了。

  两人刚下车,便见到一个七八岁的大朋友,牵着一个穿粉色羽绒服的小姑娘,站在村口的石碑旁。

  粉色羽绒服一见到程湛兮,立刻甩开大朋友的手,撒腿朝程湛兮跑了过来。

  程湛兮背着画架不方便蹲下,遂弯下腰,刚好接住她。

  程湛兮将她抱了起来,掂了掂,随后她抱着小朋友面向郁清棠:“这个也是姐姐,叫漂亮姐姐好。”

  小林溪奶声奶气道:“漂亮姐姐好。”

  郁清棠看了眼程湛兮,把带来的礼物送给她。

  “谢谢漂亮姐姐。”小林溪只伸手拿了笔,剩下的抱不下,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她,道,“漂亮姐姐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她一口一个漂亮姐姐,郁清棠似嗔非嗔睇了程湛兮一眼,程湛兮回她一个灿烂笑容。

  她们俩往村里走,七八岁的大朋友始终不放心地跟在她们旁边,面色警惕。

  这个村子里的老幼互帮互助,民风极其淳朴。

  待走到林溪的奶奶家,奶奶说放林溪跟程湛兮玩,那个大朋友才离开,不时带着几个小孩儿到她们附近转转。这大概是小林溪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没有被拐走的主要原因。

  山间空气清新,冰冷亦别有一番滋味。

  程湛兮一只手牵着小林溪,另一只手牵着郁清棠,深一脚浅一脚带她到了上回的小溪边,温度没到零度以下,溪水还在淙淙流动,但已不能踩水泡脚了。

  “明年开春我再带你来一次。”程湛兮总是在这种不经意的时候许下未来。

  郁清棠蹲在溪边,手伸进寒冷的溪水里,感受着水流从指缝间流走。

  她仰起头来看程湛兮。

  程湛兮似乎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怀念。

  她想定睛细看,郁清棠已经撑着膝盖站了起来,问她:“你今天要在哪写生?”

  程湛兮说:“这里。”她说,“季节不同,风景和光线都不一样,明年春天我还会过来。”

  郁清棠帮着她摆好画架,看着她系上围裙,扎好长发,手托着调色板调试颜料。

  既陌生又熟悉的一幕。

  郁清棠咬了咬唇,低低出声道:“你能不能……”

  程湛兮没听清,偏头:“嗯?”

  郁清棠鼓起勇气,抬起眼睑看着她:“你能不能为我画幅画?”她答应过她的。

  程湛兮求之不得:“好啊。”

  她把画架向后挪,让郁清棠坐在她面前不远的青石板上。

  程湛兮嘴角噙笑,拿着画笔,抬起头。

  郁清棠坐在画架前方,两只手捏着羽绒服的衣摆,紧张地攥成拳头,苍白没有血色的脸颊泛起可疑的红晕。

  程湛兮蓦地愣住,脑海中一幅幅画面走马灯样闪过,令她眼睫不自知地微微湿润起来。

  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涌到了她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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