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别怕。”_偏要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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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别怕。”

  楚珉昨夜大半宿没合眼,好不容易睡着,也只浅眠了两三个小时,天刚蒙蒙亮,就赶在贺闻逍醒来之前离开了酒店。

  他并非逃避型人格,遇事就算不全然主动,也绝不会畏缩分毫,这是第一次,他有点害怕见到贺闻逍,尤其在酒店套房这种只有两个人的私密空间里碰面。

  倘若贺闻逍只是千千万万个对他有所企图的路人甲之一,他不介意直接撕破脸,哪怕玉石俱焚也要让对方后悔所做的一切。

  可贺闻逍偏偏对他没那种意思。

  楚珉活了二十八年,还从未陷入过如此尴尬的境地。

  他的确如小柏所言,大清早就去了片场。那里的室内布景才刚刚搭建起来。他拿着剧本信步走进去,背倚黯淡的晨曦,独自面对堪比大殿般巍峨的青崖山议事堂,却半句台词也没念出来。

  好在虚度光阴后,楚珉想通了。

  身处同个剧组,见面总是在所难免,就好比离弦的箭,唯有射出这一条路可走,无法瞻前顾后。

  反正尴尬的人不只他一个。

  楚珉心说。

  贺闻逍昨天刚见到阔别大半月的男友,当晚就在那种事情上犯了错,回过神来估计比他还要难熬。

  他这样想着,心里终于平衡了几分,中午进化妆间的时候,正巧碰到已经做好妆造的贺闻逍。

  视线相撞的一瞬间,楚珉本能地想要错开,却发现贺闻逍盯住他就不放了,看他的目光中似乎透着几分明亮的热切,既不像前几天那般冷淡,也没有昨晚骇人的戾气。

  楚珉被他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得有点发毛,顿时心生警惕,不知他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贺闻逍此刻正穿着白落阳那身标志性的沉闷黑衣,长发一丝不苟垂在鬓边,一张英俊过头的脸端的是剑眉星目,气概非凡,但配上唇边勾起的那抹浅笑,却少了些白落阳的稳重,反倒有点像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化妆师在外面打电话,化妆间内只有贺闻逍一个人。

  楚珉原本还在门口犹疑不前,但见对方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缓步向他走来,便也不愿再摆出缩头乌龟的姿态,敛紧神色,大步朝屋内走去。

  当两个人面对面相遇,正要擦肩而过的时候,贺闻逍原本粲然的眸光忽地一沉,用力拉住楚珉的胳膊,皱眉问:“你的嘴唇怎么了?”

  楚珉:“?”

  楚珉顿住脚步,有点难以置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昨晚的伤口看似流了血,实则并不严重,早就凝成了一道小口子,不甚明显地藏在唇纹里,本来都已经没感觉了,却又在贺闻逍的注视下隐隐作痛了起来。

  楚珉看着贺闻逍暗含关心的神色,内心突然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昨天晚上……”楚珉喉头微动,终究还是没能完整说下去,只用一双桃花眼瞪着贺闻逍。

  贺闻逍这才发现自己还掐着楚珉的胳膊,他放开手,一脸正色地接话道:“昨晚多谢你送我回酒店。”

  这番道谢,不能说有多感遇忘身,但也算得上诚心诚意了。

  楚珉心说没猜错,贺闻逍真的把昨晚的事情忘光了。

  可他明明记得,贺闻逍上一次喝醉之后,不仅没忘记前夜是怎么“以下犯上”的,第二天还借着势头,神清气爽地又上了他一次。

  合着这小混蛋是权衡利弊之后,选择性失忆。

  楚珉刚消停没多久的太阳穴又突突跳了起来,差点气笑。

  贺闻逍还真是好样的,总能变着法给他一浪高过一浪的“惊喜”。

  他昨天在饭局上就应该多陪宁导喝几杯,或者点几瓶洋酒,也喝个酩酊大醉,两眼一闭,与世无争。

  他原本还打算等今天拍戏结束之后,和贺闻逍心照不宣达成共识,把房间换掉,谁知贺闻逍不记得了。

  其实话说回来,这样的结果其实并不算坏,既然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他完全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让一切回归正常,但他总感觉胸口好像郁结了一团气,堵得慌。

  贺闻逍看着楚珉青一阵白一阵的脸,略带关切道:“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我记得你昨天也喝了不少吧。”

  楚珉深呼吸了一下,竭尽全力才克制住情绪,没对贺闻逍说出“滚”这个字。

  下午集中拍打戏,宁导追求实景质感,拒绝使用绿幕,硬是让楚珉从几十米高的塔顶往下飞。好在楚珉不恐高,可以在半空中很好的控制姿态和表情。

  然而正式拍摄的时候,同场搭戏的青年演员却好像不在状态,几个简单的地面接招动作频频出错。

  楚珉也只好头顶午后艳阳,陪着一遍又一遍重拍,轻薄的水蓝色衣衫在半空翻来飞去,就是没有一次能成功落定。

  小柏在场外仰着脑袋,抱紧水杯直跺脚,急出一身冷汗。

  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哪怕有威亚保护,看着也挺吓人的。

  第八次NG后,在旁抱臂观看的贺闻逍走上前,悄无声息地从后面搭住那位男配角的肩膀,把人强行搂到一边,面带微笑地在对方耳朵边低语了几句。

  两人离得不算远,但楚珉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感觉那个男演员回到片场之后,整个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好像有什么野兽在他背后虎视眈眈一样。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第九次重拍竟然顺利过了。

  傍晚坐在保姆车上吃完饭,楚珉走到石栏边透气,迎着橙红色的绚烂天光活动了一下酸痛的筋骨,突然听到身后一声“楚哥”。

  他回头,来人是何煦。

  他客气地问了句:“小何,怎么还没回程?”

  何煦道:“最近没什么通告,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过来找逍哥玩,顺便提前融入剧组。”

  楚珉有些语塞,心说自己问的什么破问题,可不就只有来找贺闻逍这一个原因吗?

  何煦没察觉出楚珉的异样,他冲楚珉双眼放光道:“我以前总听说楚哥演技一绝,今天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

  楚珉干笑两声,说了句“过奖”。

  何煦摩拳擦掌道:“我就喜欢演技好的前辈,真想赶快进组,和楚哥面对面来一场,咱俩对手戏还挺多的。”

  说话间,他突然盯住楚珉的唇角,看了几秒惊讶地问:“楚哥,你嘴怎么了?”

  楚珉嘴上这个伤口极不明显,一整天过去,也只有两个人发现。

  一个是贺闻逍,另一个是何煦。

  楚珉忍住说“狗咬了”的冲动,只说是最近作息不规律,有点上火。

  何煦这孩子也挺热心的,凑到楚珉身旁,交头接耳地跟他分享了一些清火小妙招。

  看着何煦那张天真可爱的娃娃脸,楚珉脑中不受控地回想起昨夜种种。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世上不会再有比眼下更令人窒息的情形了。

  明明是贺闻逍干的好事,所有的不堪却都由他一个人承受。

  如果他也能像贺闻逍那样失忆就好了。

  他想着,看向一旁的栏杆,忍住了撞上去的冲动。

  偏偏这时候,贺闻逍也过来了,往何煦身边一站,两个人一同用黑亮的目光看向他。

  何煦和贺闻逍打了声招呼,忽然想到什么道:“楚老师,我可以和你加个微信吗?”

  楚珉眉心跳得厉害,表面还是波澜不惊地微微颔首,说了句“可以”。

  何煦连忙欢欢喜喜拿出手机,追星成功般献上二维码。

  于是,顶着贺闻逍略微不善的眼神,楚珉添加了何煦。

  楚珉倒也能理解贺闻逍此刻的心情,前任和现任在他眼皮子底下加好友,怎么想都不是什么好事。

  找了个借口回到保姆车上,楚珉终于呼吸顺畅了几分,从小柏身边拿过保温杯喝了一口,发现是金银花茶,入喉温润,唇齿留香,还挺清热静气的,这会儿喝来正合适。

  他问小柏:“怎么突然想到泡金银花茶了?”

  小柏从一堆通告单中匆忙抬起头,推了把黑框眼镜道:“珉哥你不是上火了吗?这是贺老师专程叫人买来的茶包。”

  “咳咳……”楚珉第二口茶没来得及咽下去,狠狠呛咳出声。

  这下是真的有点上火了。

  何煦一直留在片场,小尾巴似的缀在贺闻逍身旁,楚珉便被迫在车内待了好一阵。

  倘若这两人再度齐刷刷站他眼前,他光是设想一下场景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为了减少碰面概率,楚珉干脆提前去了单人化妆间,独自待在里面,也算图个清静。

  暮色降临,天气开始转阴,漫天翻卷汇聚的云层密不透气,积雪般捂住了天边的星月,倒是和等下要拍的那场戏说不出的应景。

  楚珉拿出银边眼镜架到鼻梁上,心无旁骛地开始阅读剧本。

  然而,就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滋啦”一声电火花音,紧接着,头顶的灯轰然熄灭了,仿佛有一团噬人的墨乍现眼前,目之所及处都化为了浓重的黑暗。

  整排建筑全部停电的时候,贺闻逍正站在楚珉的化妆间门口,也没进去,就静静靠在墙上,闭着眼听里面的人用温润又多情的声色念台词。

  因此他冲进去的时候,才能在黑暗中精准地找到楚珉在哪。

  大手扣上楚珉肩头的瞬间,贺闻逍只感觉摸到了一手的颤栗。

  早在黑暗降临的那一刻,楚珉的大脑就已经不受控地陷入了空白,此时突然被人触碰,整个人便如同惊弓之鸟般猛地站起身,慌不择路地向前迈开一步,却不期然撞进了一个温暖厚实的胸膛。

  他正要条件反射地挣开,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低语:“是我。”

  透着令人心安的沉着和冷静。

  楚珉没再抗拒,死死揪住贺闻逍肩头一小块布料,安静靠在贺闻逍胸口,极轻地喘息,任由对方收紧怀抱。

  哪怕现在目不能视,贺闻逍也能想象出楚珉此时咬紧牙关逞强的神情。

  整个剧组大概只有他最清楚,天不怕地不怕的楚珉,唯独怕黑。普通夜色没问题,但倘若处在眼下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逼仄小空间里,就会像得了离魂症似的瞬间六神无主。因此,楚珉会在家中常备应急灯,总希望玄关能保持明亮,就连睡觉的时候都要留一盏小夜灯。

  具体原因楚珉当年没对他提及,他也没逼问,但他曾向楚珉保证过,今后不会让楚珉的世界充斥半点黑暗,他要永远为楚珉留一盏灯。

  窗外惊呼声、嘈杂声不断。

  一方促狭的小化妆间内,贺闻逍有力的双臂牢牢圈住楚珉的腰和背,一边掌心轻拍,一边温声道:“马上就来电了,别怕。”

  正如贺闻逍所言,整个停电过程没超过一分钟,很快,灯亮了。

  花白的光晕强势驱走黑暗。

  贺闻逍双目传来须臾刺痛,还没来得及看清怀里的人是个什么状况,就被猛地推了个踉跄,用力撑住椅背才没有撞到身后的墙上。

  楚珉虚软地靠在化妆桌前,胸口起伏,气息不匀,殷红的唇褪去一半血色,精致的银边眼镜也顺着直挺的鼻梁滑落到鼻尖,形容狼狈至极,却偏要用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瞪着他,控诉他刚才的越界行为,殊不知此时的自己毫无半点威慑力。

  眼前这个男人,明明半分钟前还像只受惊的鹿一般偎在他的怀中,此刻又伪装出一副不甘示弱的强硬姿态,仿佛逃离洪水猛兽一般,似要拒他于千里之外。

  贺闻逍动了动扭到筋的手腕,心头腾起一丝不悦,但更多的是哑然。

  不过,他的确发觉楚珉今天对待他的态度很奇怪,和之前单纯的警惕不同,好像还有点怕他。

  在化妆师和助理进来的前一刻,楚珉摘下眼镜,迅速站直身体,一秒便恢复到寻常那般得体的模样。

  因此,除了贺闻逍,再没人发现楚珉的异样。

  六年过去,楚珉还是一如既往自视甚高,绝不以脆弱示人,却又在刚才那十几秒钟里,全身心地倚靠着他,在他胸口求得半晌安宁。

  贺闻逍挑挑眉,看着被化妆师请到座椅上的楚珉,心中那点被推开的不快好像被什么抵消了。

  贺闻逍这场戏身上带伤,妆造比楚珉繁复许多,所以来得晚些,到片场的时候,见楚珉正站在大堂中央低头看台词,神色已经完全恢复了寻常。

  今晚的戏,全程只有贺闻逍和楚珉两个人。

  身为大弟子的许寄风打小长了张祸水脸,未及弱冠就开始流连烟柳之地,欠下一屁股风流债,被师尊责令不许再与下九流的人厮混,否则逐出师门。

  许寄风原本是怕的,岂料某日,他被奸人挑拨,遭受莫大委屈,宵禁之夜又一次私自下山。白落阳得知后,便立刻前往青楼找寻,未果,最后竟在青崖山脚下的泉水边找到了眼圈通红的许寄风。白落阳没有强行带人回去,而是伴着泉声默默听他诉苦,又横心抛却门规,陪他月下畅饮。第二日大早二人回到门派的时候,被师尊带着一众弟子抓了个正着。其中那个最得意洋洋的,正是许寄风的死对头,他在师尊面前诬陷许寄风,说许寄风又去了风月场所寻欢作乐。

  但白落阳却坚称许寄风只是在山脚下赏月。

  有许寄风斑斑劣迹在前,师尊自然不信,看到自己一向最为器重的弟子竟扯谎维护这样一个不堪之徒,师尊气急,拿出藤条抽在白落阳身上,让他说实话。

  可白落阳就好像木头一样,任由藤条如雨点般落下,皮开肉绽,哪怕许寄风都看不下去了,甘愿承认自己去了青楼,白落阳也依旧死咬最初的说辞不放,将师尊的怒火全部引到自己身上,生生承受了两个人的惩罚。

  而今晚的戏,就是从白落阳罚跪议事堂三日三夜的剧情开始。

  当天夜里,许寄风得知白落阳被禁食后心急如焚,便亲自下厨做了一碗难吃至极的粥,偷偷送到议事堂去,一边给跪在地上的白落阳喂粥,一边轻轻数落:“师弟,人人都说你天资聪颖,紫薇降世,可我看你就是个榆木脑袋,一点也不晓得变通……”

  白落阳抿着粥,全程未语,等许寄风絮絮叨叨说完才道:“无妨,只要师兄日后当真远离不该去的地方便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白落阳语气依旧是木然的,如同刻在竹简上的门规教条一般,整张脸看不出一丝多余的表情,提起师兄往日那些的陋习,就连最基本的生气和厌恶都没有。

  面对四面八方的摄像机和围满一圈的演职人员,楚珉端着粥碗,凝视贺闻逍冷静过度的面容,忽然想起多年前,他去夜总会参加朋友的婚前单身派对那天。

  由于心里一直挂念着贺闻逍,他没法尽兴,便找了理由打算早点回去,谁知却被一个喝高的会所少爷纠缠。拉拉扯扯间,他看到包间门外,来接他的贺闻逍面无表情站在那里。他其实并没有告诉贺闻逍聚会地点,他本能不想让贺闻逍和那群烂人扯上关系。

  回家后,楚珉默默观察为他煮夜宵的贺闻逍,突然一时兴起,戏谑问:“宝贝,我去那种地方,你都不知道生气吗?”

  故意刺激小男友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下不来床,并且为了把人哄好,主动和那群狐朋狗友断了来往……

  回忆来的太不合时宜,楚珉竟一下忘了原本的台词,脱口而出一句:“师弟,我总去那种地方,还去了那么多回,你为何从来都不会生气?”

  话音落定,贺闻逍愣了一下,脸上如同铁打面具般的古板神色有一瞬细微的皲裂,随后,他便半垂下眼眸,道:“自然有气。”

  楚珉意识到说错台词那一刻就在等导演喊“卡”,谁知贺闻逍也接了句剧本里压根没有的台词,而宁导两次都没有叫停。

  楚珉立刻切回原台词:“师兄以后会学好的,认真修习,苦练剑术,再也不去沾花惹草,就当……就当是为了你。”

  这句随口许下的承诺有几斤几两,恐怕连许寄风自己都不知道,但白落阳听罢,却突然笑了。

  好似素白无瑕的锦缎突然绽了朵红梅花,又像冰冷的湖面点落一滴春水。

  许是隔得太近,楚珉有些猝不及防,失足跌入那片清浅的笑意,竟一下没能把持住心绪,双眼微微睁圆,心旌摇曳了几分。

  这里其实并不需要许寄风露出这样的神情,古装戏总要有些韵味唯美的镜头,尤其是网络化时代,但凡少几个值得上热搜的名场面都没法宣传。

  因此,白落阳的笑容原本是由编剧钦点,用来加特写撩拨观众的,设定的时候连热搜词条都一并想好了,就叫#白落阳终于笑了#,但坐在监视器后面的宁导却突然发觉,这简直大材小用,分明还可以拥有更深层次的内涵——

  许寄风一个原本胸无大志的人,最初或许就是为了守护这个难得的笑容,才一步步改邪归正,最终和白落阳携手踏上惩奸除恶的正道。

  议事堂内,一段师兄弟之间的相互剖白后,许寄风放下碗,轻轻抱住了伤痕累累的白落阳。

  白落阳眼中略微错愕,一双大手抬起又放下,终究还是不甚熟练地放在了师兄背上,又好似有些激动般,身体略微前倾,将对方罩在自己高大的身躯下。

  这本是一个纯洁到不能再纯洁的兄弟间的拥抱,炙热,纯粹,可偏偏让楚珉联想到方才在化妆间,停电的一刹那,贺闻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不由分说将他一把揉进怀里,在他耳边低语安抚。

  当时的他无暇分辨贺闻逍是突然好心泛滥还是别有它意,亦或怕他状态不好影响接下来的拍摄进程,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抓住稻草般将冰凉的耳廓贴在贺闻逍火热的胸口。

  他甚至能听到贺闻逍的心跳声。

  很快,快得不像话。

  可畏惧黑暗的人分明是他,不是贺闻逍。

  随即,他又想起刚开机不久的时候,贺闻逍问他,白落阳对许寄风究竟抱有怎样的情感,他说是兄弟情,可贺闻逍却断言白落阳爱慕许寄风。

  他本是不认同贺闻逍这种过度解读的,然而此时此刻,他发觉自己已然踏上了失控边缘,就快要演成许寄风爱慕着白落阳了。

  这场戏拍下来,天知道他流露了多少多余的表情,可宁导从头至尾都没有喊“卡”,甚至结束后,坐在导演椅上冲他们比了个大拇指。

  站在监视器后面看拍摄回放,楚珉盯着屏幕中的自己,有些如芒在背。

  他自入行起,便一直展现着过人的天赋,尤其擅长剖析角色,同角色融合共鸣。毫不夸张地说,今晚这场戏是他演戏生涯中最乱来的一次,就好像抛开剧本的即兴表演。

  整段播完,一旁的贺闻逍挑挑眉道:“很不错嘛,楚老师觉得呢?”

  楚珉无视贺闻逍,对宁导欠身道:“抱歉导演,我今天状态可能有些欠佳,没有完全按照剧本来。”

  宁导乐呵呵道:“没事没事,你改的那几个地方还挺到位的,闻逍接得也恰到好处。拍戏嘛,写在剧本上的终归是纸上谈兵,总是要真刀真枪地碰过才知道合不合理,有没有改进的空间,我可不是那种一言堂的导演。”

  在旁边等戏看完全程的姚曦漫小声道:“是真的很打动人,阳风太好嗑了。”

  在场众人无一不拍手称好,再纠结下去会有假谦虚真傲慢的嫌疑,楚珉只得点头,却暗自皱了眉。

  其实从整体来看,这场戏非常流畅,并无任何突兀之处,而他不满意的,仅仅是自己的表演态度。

  他是个信奉体验派的演员,理应全身心化作角色本身,让角色成为绝对的主宰,而不是像刚才那样,一再受主观情绪左右,私自篡改角色。

  休息的时候,楚珉远离人群,握着剧本独自走到一棵山茶花树下,负手而立,在浓郁的幽香中闭目良久,听到身后有人跟了过来。

  楚珉背对着问:“我刚才说错台词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打断我停下来,反倒跟着错下去?”

  贺闻逍轻笑一声,反问道:“楚老师,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许寄风和白落阳本就如同我们演出来的那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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