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_我的三个室友都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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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可是眼睛怎么可能自己掉下来呢?!

  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珠,就像看到别人打针自己也会下意识地疼一下一样,这一瞬间,我确实很害怕自己的眼珠子也突然“咕噜”一下掉下来。

  还好,这种恐怖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稍微冷静一些后,我开始回忆刚才看到的景象——这主要是为了确认我在惊慌失措中有没有做出错误的判断。

  失去了眼珠的眼眶干净无比,空荡荡的眼窝露了出来,和脸部其他皮肤一样光滑细腻,除却凹陷下去的细节可以让我看出它曾经是一个盛放眼珠的地方,竟没有其他一处细节像一个刚刚摘除了眼球的部位。

  没有血,没有本来应该连接在眼球上的筋脉。

  我特意俯身再次看了一眼,确认地上也没有血迹。

  ……眼球,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不是被扣下来,也不是被摘下来,而是仿佛非常自然地,完美地从这个身体上脱离了。

  完全搞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对了!

  如果艾里的眼球消失了,那其他两个人呢!他们身上会不会有发生了什么奇怪的变化?!连接起来,或许就可以让我糊涂的脑袋变得清明一些!

  我立刻蹲坐下来,重新回到刚才腿麻的状态。反复告诉自己,检查最为重要,努力地忽视自己心里隐藏着的那点恐惧,开始观察剩下两人的脸部。

  两人的脸部器官都十分完整,甚至藏在头发后的耳朵都还乖乖地呆在那里。

  我不信邪,心一横,干脆壮着胆子翻起了他们的身子,把一些奇怪的部位全都摸过,这才敢下定论——好吧,确实只有艾里的眼球,从这个地方消失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这个眼球,对于世界意志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不得缺少的东西吗?

  可如果这个眼球很重要,那为什么毕非和程成的眼球就不重要了呢?

  我蹲坐在地上,腿部麻得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反复地爬动。为了图方便,顺便让自己轻松一些,我干脆坐在了毕非身上——反正他也不会动了,也不会知道我这么坐下去了,我是这么想的。

  怎么会这样呢?我拿着自己脑内的线索,感觉到了一丝局促,这是我一年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纵然我读不懂世界意志,但它的行为一直都是有逻辑的,只要我稍加推理,就可以明白它在做什么。

  比如它突然杀掉了宫当,我就知道它是在抹杀自己遗留下来的错误;比如小瘦从这个世界上唐突地消失,我就知道他是替邓齐顶了罪。

  可现在这个,拿走眼球的行为,竟让我思考不出半分与之相连的逻辑了。

  我这么想着,忽然发觉自己臀下的东西似乎在动。

  可我坐着的,分明应该是个“死物”啊?!

  一时间汗毛耸立,我只想着离开自己坐着的东西,完全没顾上前方在哪,直直地往前一扑,便倒在了一旁的程成身上。

  惊魂未定地回头,才发觉是自己坐了太久,把毕非僵硬的右腿都坐弯了。

  哪怕是“死物”,或者说,哪怕是物品,都逃离不了力的惯性。

  ……自己吓自己真的是要命。

  我刚想从程成的躯壳上爬起来,忽然发觉自己倒下的位置,正好对着他张开的口部——程成的表情非常奇怪,唯有他一人,嘴巴是张开的。

  哦,没有口臭。

  意识到自己在污蔑程成“活着”的时候有口臭,我又一次在内心更改了刚才的说法——哦,应该是没有嘴巴里本应有的味道。

  也就是说,除却体温,连人身上有的特殊的气味,都离开了这三具身体。

  我觉得挺神奇,没忍住多看了一眼,恰巧就是这一眼,让我突然愣在了程成的身上——他张开嘴的表情着实怪异,让我一直不想多看,直到刚才那突发奇想的一眼,我才注意到一丝不对劲。

  他的嘴巴里……怎么好像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擦!不会吧!

  汗毛耸立的同时,我感觉自己破败的逻辑小蛇又有了出路,开始在原地兴奋地打转起来。

  很难解释这种情感,我一边害怕着,惊恐着,一边兴奋着,期待着,怀着这种复杂的情绪,打开了他的嘴巴。真的没有舌头!

  为了证明没有舌头,我甚至忍住恶心,把手伸进去搅了两下——事实证明我根本不需要忍住恶心,因为他的嘴巴里一丝口水都无。

  舌头断裂的地方非常整齐,整齐到甚至我都不觉得那是个刀口,和艾里一样,没有任何血迹,并不像是被别人强行拔下来或者缴下来的,倒更像是自然脱落的。

  所以,所以我的逻辑是正确的!我兴奋起来了,艾里一个人的部件缺失并不能算作铁证,可两个人的部件缺失,还不能说明这是一件大事吗?!

  我又重新振作起来,反反复复地检查毕非的身体,甚至努力地把他的身子翻过来,扒了衣服,看看后背和前胸上是否有同样的漏洞。

  直到大汗淋漓,白费一场功夫,我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做出了“灯下黑”的行为——同样的嘴巴,我还尚未检查。

  再次打开毕非的嘴巴时,我已经没有了恐惧,满心怀揣的情绪只剩下期待——在看到他口腔的那一瞬间,我激动得几乎要从地上跳跃起来——他真的缺失了一件器官,他没有牙齿!!

  毕非的三十二颗牙齿及其附着的牙龈部分已经完全从口腔中消失不见,我幻想了一下它单独存在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太像假牙在空中乱舞,以至于我微微笑出了声。

  好了,现在可以确认了——世界意志虽然丢弃了这三具躯壳,但拿走了它们身上的三个部位:眼睛,舌头,牙齿。

  这三个部位为什么被拿走了呢?眼睛?眼睛可以看。舌头,舌头可以,可以尝出味道?牙齿,牙齿可以,可以……咀嚼?

  我摇了摇脑袋,只觉得自己的这个思路非常奇怪。

  如果是为了这三个部位而废弃了这三具躯壳,这怎么想都很不对劲不是吗?为什么非得是艾里的眼睛,而不能使毕非的眼睛呢?类似的问题我就可以问出一箩筐来。

  甚至说,如果只是想要眼睛,想要牙齿,想要舌头,那凭借世界意志的力量,它为什么不直接从普通人的身上的找来这三样东西,而非得从他们三人身上夺取呢?

  ……等等。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想到了关键的问题,一条明亮的道路逐渐在我脑袋中央开辟出来。

  “普通人”,“他们三人”——

  ……我知道我的问题在哪里了!

  我这才意识到我之前所有的思路都犯了一个大错,表面上,我接受了abc三人并不是人的事实,可当思考的时候,我却自然而然地用人类的思路去套上他们的行为——这样的思考方式,不把自己绕糊涂就奇怪了。

  人类的身体,实际上是非常奇特的,它就好像一个经营良久的大公司,需要各个部位的通力合作,才可以让我们运行起来。如果被砍去了头颅,我们会死;如果心脏被捅穿,我们会死;如果只是破了个口,但失血过多,我们还是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仔细一想,反而是这份脆弱,让我们逃离了伦理的桎梏——如果,被砍去头颅,但我们却没有死,那会怎么样呢?

  头部仍然能思考,却不再能控制身体的运行;身体没有思维能力,却可以在大地上行走。那么这个时候,到底哪个部位,才是“我”呢?

  更不用提如果被砍成正正好好的两半,却依然活着的,这样令人更加纠结的问题了。

  总结起来,问题就在于——人到底是什么——也就是经典的“我是谁”。

  如果一个人的手断了,换上新手,腿断了,换上义肢,那么就像忒修斯之船一样,最后,这个人,还能算是最初那个他吗?

  好在大脑被破坏后,人类会直接面临死亡问题,倘若连大脑都可以替换,这个问题会愈发令人纠结。

  人体是没有“核心”的,任何部位的破坏都可能带来死亡。哪怕大脑是最重要的,担当着指挥官作用的部位,也并不妨碍它被关在这具躯壳里——如果把人类和大脑画上等于号,那岂不是承认了我们实际上是被关在一具身体之中的事实?

  人类永远无法把自己与一个器官联系在一起,永远只能含糊地把一具完整的躯体当成自己,而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而自己的意识,自己的思考又是从何而来。

  所以,当我看到这三具“尸体”的时候,会把它们和死亡挂上等于号。当我看到它们失去了三件器官时,自然而然地认为是有人把它们的一部分拿走了。

  这是正常的人类的思维逻辑。

  ……可我忘记了,它们根本就不是人。

  不是人,意味着它们没有人类的“我是谁”这个问题的困扰。人类的伦理魔咒从来只针对人类,可从来没有针对外族的能力。

  所以说,我的“拿走”“一部分”,甚至,“死亡”的这个观念都是不正确的,我不能用人类的逻辑去丈量一个自己不了解的种族——哪怕现在,我已经发现,对方和人类十分相似。

  并不是被拿走,也许没有死亡,另一个种族,痕迹像是非常轻巧地自己掉了下来……种种证据在我的脑袋里交织繁殖,最终汇出了一个出路。

  我猛得一震,如果,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完全说得通了!

  我感觉到前方的道路明亮了起来,一盏盏明灯照亮了我的思维方向。如果,对这个种族来说,它们是有“核心”的呢?!

  艾里是眼睛,毕非是牙齿,程成是舌头,如果对它们来说,自己就是这个部位,而其他的躯壳才是从这个部位上滋生的附带工具,那么确实就没有伦理上的烦恼了。

  所以,在碰到紧急情况的时候,它们才会金蝉脱壳,直接把那具不需要的身体扔掉,而自己的本体返回到安全的地方。

  这么一来,我的那副白描图就完全正确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看起来确实和人类一模一样,但规划到细节时,却又比人类发达许多。

  它们没有伦理烦恼,没有终极问题,如果可以不断地替换躯壳,寿命说不定可以在人类触及的范围内达到无限。

  这点上,确实比拖着劳累肉体,为肉体所困的人类强多了。

  所以这三具身体上的切痕才会如此干净——这根本就不是“被”脱离,而是完完全全地,自己从这个地方逃离了出去。

  表面上,停留在这里的是那三“人”的完整的身体,甚至在发现缺少一些部位的时候,也会因为占比过大,被人们当成残尸。

  可实际上,这剩下的部位,对它们本“人”来说,毫无意义。

  不过是生出来的,便于行动的繁杂肢体罢了。

  下一秒,掌声如雷。

  什么?!什么东西?!

  我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串接连不断的的掌声,它响起在平静的厕所里,显得格外诡异——而很快,我意识到,这掌声根本就不在厕所里,而在我的脑袋里。

  没有回声,耳朵听不见,直接进入我脑袋里,产生被耳朵理解声音的掌声。

  这把戏,我实在是太熟悉了。和“心声”的原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是世界意志。

  掌声持续不断,我不确定在“它们”的文明里,掌声的意义是否和人类相同,但既然两者之间相差不多,我就当做对方是在夸奖我可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吧。

  掌声戛然而止,我背后的门突然发出了唐突的“吱呀”声,仿佛是在接替掌声一般,不断地来回晃动,“吱呀吱呀”地催促着我。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一是刚才,我确定自己有好好地把门关好,且门外并没有狂风,二是……

  这股气息,不像是在宿舍了。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又开始敲起了鼓点,背后的大门传来了我熟悉的感觉,那一刹那,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直直地向后看去。

  目光所及之处,是空荡荡的房间,仅存的书柜,书桌,书椅,和奇怪的,散发着仿佛自然光的窗户。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停了一拍。

  ……这是“别墅世界”的那个书房。

  那个藏着暗房的书房。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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